進入夏天,行走在安徽省南陵縣的鄉村,稻浪深綠,蟬鳴狗吠。在南陵采訪,幾位駐村干部向記者講述的小故事令人印象深刻。
一個老黨員的小菜園
我是籍山鎮茶豐村駐村第一書記、駐村工作隊隊長李三保。我要說的是一個老人,叫吳壽祥。
不久前的一個晌午時分,我與駐村工作隊隊員丁乙往村西頭去。自春節慰問后,幫扶對象吳壽祥老人的身影總在我心頭縈繞。上周走訪時鐵將軍把門,今日特地繞道他的“根據地”——那片生機盎然的菜園。遠遠望見老吳佝僂著腰在翠色中忙碌,衣服上沾著新泥。
“吳伯,您這菜園子可抵得上半個農科院啊!”我蹲身幫著摘除菜葉上的蟲卵,老吳聞言笑出滿臉“溝壑”。他的菜園里,菠菜舒展翡翠裙裬,蠶豆花像棲滿枝頭的綠蝶,蘿卜纓子在地里寫著翠色詩行。老吳堅持傳統農法,草木灰作肥,竹片驅蟲,清晨現摘的菜總在早市被搶購一空。
他的人生并不順利,長子意外去世,兒媳改嫁,留下幼孫需撫育……但苦難的褶皺里始終裹著光,養老金、退役軍人補貼、失地保險、公益崗位等7項幫扶政策織就保障網,共享菜園項目讓他的農技得以施展,幫扶單位定期慰問更添溫暖。最令他眼角生輝的是,參加高考的孫子很爭氣,過了本科線。
查看他隨身攜帶的藥盒,胃藥已按醫囑減量。“黨員哪能被小病絆住?”老吳挺直曾扛過鋼槍的脊梁。作為村民組長,誰家鬧矛盾都愛找他評理;土地征收時,他積極協調配合;對黨和政府的關懷照顧充滿感激。臨別時他指著菜畦說:“政策是及時雨,咱自己也得努力不是?”聽著老人的述說,我從心底里替他高興。
暮色漫過田壟,告別時回首,老吳仍躬身侍弄著他希望的菜園,他的身影也給我、給我們駐村工作隊所有人以巨大的啟示。
一張帶來希望的防貧保單
我是籍山鎮長樂村駐村工作隊員魏永軍,我想分享一個脫貧戶老徐的故事。
脫貧戶徐道龍住在村子最東頭,隊長余天壽和我又去他家看看。敲敲門,門吱呀一聲開了,老徐蜷縮在一張舊沙發上,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子。見我們進來,掙扎著要站起來,余隊長按住了他。老徐的臉色比上次見面時更差了,蠟黃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皺紋,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窩里。我注意到桌上放著好幾瓶藥,其中一個藥瓶倒著,幾粒白色藥片散落在桌面上。
“老徐,最近身體怎么樣?”老徐咳嗽了幾聲,聲音沙啞:“老樣子,吃不下飯,渾身沒勁。前兩天去南京的醫院檢查,醫生說腎炎又嚴重了,再這樣下去可能要透析。”
余隊長從包里拿出“防貧保”宣傳單:“今天我們就是為這個來的,防貧保是針對脫貧戶的惠民政策,南陵縣2021年出臺的,就是為了防止因病返貧。”老徐的眼睛亮了一下:“這個報不了多少吧?”
我告訴他,政府補貼大部分保費,個人只需要承擔很少一部分,報銷比例很高,能覆蓋大病醫療的絕大部分費用。徐嬸湊過來問我們住院能報多少,隊長給他們解釋,像老徐這種情況,合作醫療報銷后,防貧保還能再報銷剩余部分的80%以上。算下來,一次住院自己出不了幾個錢了。徐嬸用圍裙擦擦眼淚:“老頭子,我們這就去醫院。”
一周后,老徐住進了南京市鼓樓醫院。又過了一個月,隊長帶著我們一起上老徐家了解情況,老徐已經回來了。“檢查結果出來了,醫生說控制得不錯,暫時不用透析了。”徐嬸一定要削蘋果給我們吃,“‘防貧保’管用呢,這次住院花了8000多元,我們自己才出了1600元。”
老徐從床頭柜里摸出一個小本子,小心翼翼地翻開:“我有記賬的習慣。”翻開小本子,這些年他家受到的各項幫扶,包括自種自養、公益性崗位、醫療救助、低保金,都記錄在冊。最新一頁上,老徐寫著:“防貧保”報銷6820元。
隊長經常告訴大家,幫扶工作不是給錢給物那么簡單,是要給希望,這就是具體體現。
一群跑步的鄉村孩子
我是何灣鎮龍山村駐村工作隊隊員趙爭。我要說的故事是從一個孩子開始的,他叫小澤,是我們村“六點半跑團”的小隊長。
剛來村時,我發現村里留守的孩子,他們的眼里只有手機屏幕,他們的世界只有手機屏幕那么大。
今年3月的一個晚上,我到村民孫永久家串門,看到他正在訓斥他兒子小澤:“放學回來不是看電視就是打游戲!”我就把這句話放在了心里。晚上我又看到“體重管理年3年行動”的新聞,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:帶孩子們一起跑步。
“作家村上春樹是不是有本書,專門寫跑步來著?跑步的意義是什么?”在邀請小澤陪我跑步的時候,我故意給小澤掉了個書袋、賣了個關子。
好奇的小澤為了知道“跑步的意義”,帶著同學天佑,我們三個沿著村道慢跑5公里。起初兩個孩子跑200米就喊累,但堅持一周后,他們主動邀請其他同學加入,鎮里干部孫殷旺也參與進來,隊伍從最初3人陸續增加到14人。
跑步結束后,我們有意給孩子們聊天、講故事,還輔導他們做作業。他們也會給大人講校園里的煩惱。漸漸地,孩子們的變化也悄然發生:八年級的小安減重15斤,景瀾戒掉刷短視頻的毛病,7個孩子的成績進入班級前10名。
我的派出單位是安徽工程大學,學校招生辦也給孩子們送來學習用品。龍山院子民宿還出資為孩子們贊助了跑步的服裝。發放物資那天,梓航跟我說,“趙老師,我爸爸在網上刷到您的視頻了,看到我在跟您跑步他很放心。”能給在外打拼的村民一份安心,我感到是做了實事了。
6月初,在鎮村的協調支持和丫山中學的積極配合下,我帶著孩子們走進安徽工程大學開展研學活動,孩子們觀摩了學校2025屆大學生畢業典禮;在參觀圖書館時,孩子們輕撫書架發出驚嘆;在機器人實驗室,智能機械臂讓他們頻頻鼓掌……返程的車上,小澤悄悄地問:“趙老師,我考多少分才能上安徽工程大學?”
“孩子,未來是跑出來的。”我按了按他的肩膀,回答他。
通訊員 徐文健
本報記者 周靜文